“阿父何止是要我娶一个公主,连滕妾都要从刘氏宗室女中挑选。”曹丕苦笑道:“我看移的情也够重了。”
难得听他抱怨自己的父亲,还是在这样八卦狗血的事情上,织成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些,道:“可是这些女子,都是少见的美人儿,你们男子可不就喜欢这些……”
“我平生见得最多的,便是美人。”曹丕见织成的胭脂马步子缓下来,便也放松缰绳,让黑马也走得慢些。他的黑马是难得的宝驹,较之胭脂马自然更有脚力。
“这世上最无用的,亦是美人。无论是汉宫还是别院,那些鹌衣苍发的婆子,哪个不曾经是美人?”
他说得没错。这乱世之中,美人不过是件值钱的物品。战胜者得之,战败者失之,或束之高阁,或锁于深院。年华很快老去,便被更新鲜的美所取代。
曹丕忽然一笑:“况且听说阿父为我挑了两名滕妾,正送往宫中教养。若我当真娶了临汾,美人又多了两名。”
此时二人早已离开了铜雀园,并在城门守卫的行礼中出了邺城,行走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上。长草蔓蔓,半青半黄,且已没过了马蹄,风一吹过,波浪般披拂不定。骏马如是波中小舟,骑者便是舟中人。
织成的心境不觉也开阔起来,问道:“你这样宿在落云馆,亦不关注我的声名?若是临汾公主得知,只怕我要被千刀万剐。”
“少府大人一向号称最擅长杀人放火,是巾帼丈夫,还在乎什么凡俗声名?至于临汾,当初都未曾动得了你一根毫毛,如今你已是阿父亲点的少府,她又敢如何?”
曹丕居然也会开玩笑:“再者,能归于我曹氏,倒是要获得美名才是呢。”
织成倒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反驳他。
可不是?瞧瞧那些侍婢们的目光,就知道自己将有何等的“美名”了。
他留宿于她处,用这些侍婢的说活,是“幸”她。
而更可笑的是,因为他“幸”了她,所以她的身价居然还抬高了,那些侍婢也好,宗室女也罢,不免要在心里掂一掂,凭空找出她几个优点来,不然都无法说服自己为何曹丕要“幸”她!
总有一天……她相信总有那么一天,她会靠董织成三个字,稳稳地立在天地之间,她的声名,将会凭借她的成就,而不是凭借他的“幸”,而流传天下!
曹丕见她先是露出嘲讽的神情,继而眉梢扬起,又浮起坚毅之色。心下奇怪,忍不住问道:
“你是当真不生气么?”
“我前番作为,虽是机缘巧合,但已颇为引人注意。若是别具用心之辈加以撺唆,不知我还会遇上什么事端。你和何晏、陆焉三人在流光殿中当众求娶,其实只是对我的一种保护罢了。
而我后来宣布的所谓一年之期,你也明白只是缓兵之计。在这一年之中,变数实在太大,陆焉已经去了巴蜀,我又将要去皇后身边任少府。那里无异于是虎穴龙潭,我势力太弱,未必能保全自身。你又不耐烦事事为我出头,索性便让众人都知道你留宿在了落云馆,多少会对我有几分忌惮,我亦能从容行事。”
曹丕不禁一怔,手上用力重了些,黑马不满地喷出一团气,长嘶一声。
织成挥鞭击向胭脂马的马臀,催使它跑得更快些:
“我是不可能当真嫁你的,你自然明白。对你而言,不过是多了个花边艳闻罢了,又不会有什么损失,既挡住了临汾公主来烦你,也不影响你一年后再迎娶真正的大妻。且说起来还是还了我救元仲的人情,一举两得。”
胭脂马向前冲去,织成回头一瞥,嘲讽的笑意,这次是毫不掩饰地浮起在脸上:“虽然我救元仲,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,亦根本不需要你做任何的回报!”
“瑜郎说得不错,你当真颇有自信,并不会求我庇护!”
曹丕催马赶上,收起了先前有几分调笑的表情,沉吟片刻,方道:“当时你大醉之后,瑜郎颇为担心,跟我谈起你的处境。不知丞相是什么用意,竟将你一个在宫中全无根基之人,放在皇后身边任少府。他托我照看你,我便道……我便道……”
当时他一时酒兴,笑道:“男女有别,内宫和外廷也有别,若当真要照看得好,须得她成为我名义上的女人!瑜郎不会生气么?”
陆焉并不以为意,亦取笑道:“子桓乃是君子,自不会趁人之危。焉亦非古板拘泥之人,又岂会在意些许虚名?一年之后我自来迎她。”
此时回想起来,竟觉得脸有些发热,便再也不好意思讲下去。
“少君一直对我很好,”
织成看向前方,微微一笑,道:“我是知道的。”
“瑜郎说,一年之后,想来他在阳平也已经掌控了天师道,必会亲自来接你前往。”
曹丕看着她的笑容,似乎有些感慨,道:“闺阁清名,你不在意,他也不在意,你们……”
“我们并无私情。”织成打断他的话,道:“至于闺阁清名?令尊大人所纳的夫人姬妾之中,有多少是取自于其他诸侯的后院?便是将军你最爱的女子,也是袁氏之妇。”
曹丕听到最后一句时,不禁脸色陡变。
织成却依旧说了下去:“所以将军你认为,若一年后我当真去了阳平,这乱世之中,还会有谁去追究我的清名?大丈夫也好,弱女子也罢,名节二字,不过是用来警勒自己的原则,务求无愧于心罢了,又何必在意别人的口舌?”
更何况……我是不会去阳平的,我要是一年内搞定了流风回雪锦,就会在七月初七那天发讯息给时空穿越局,接我回去耶~!什么闺阁清名,那是属于甄氏弱女,而董织成早已彻底消失了!
当然这番话,她只在心中暗爽,绝计是不会说出来的。
“务求无愧于心,又何必在意别人的口舌?”
他们此时已策马驰上一处山岗,立在此处看去,远处正是织成所熟悉的洛川群山,黛青山景,一目了然。
在铜雀园醒来不过一两天,织成已觉得心胸憋闷得很,此时见这番胜景,不禁长吐一口气,襟怀大开,想:
“这个时空的山河当真壮丽,等此间事毕,我定要在离开这个时空前,四处去走一走。”
曹丕神色怔忡,望向远处山川之下,那蜿蜒而去的玉带般的洛水,叹了口气,道:“若是阿洛当初,也如你这般豁达,也就不会……”
“她温顺婉孪,乃是世家大族的闺秀,如温养的花草,从未经过大风大雨的冲击。若非旁生枝节,便如此过完一生,于她也是幸事。”织成自嘲地一笑,道:“而我所谓的豁达,也不过是身为野草,生存不易,无奈如此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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