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心中忽然升起寒意。
难道他们就在这里专门等着他?
他落入了陷井?
如果游适没有身陷于山谷之中,而是站在金牛大道上,他便会看到,此时牛头山的半山腰间,忽然烧起大火,赤色的火焰,几乎映红了半边山林。
“我也不想毁坏山林的,可是没办法。”
董真立于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坡之上,遥遥看向那里崖壁深处,山匪们的老巢——那些洞室已是火红一片,不时有惨叫声从熊熊火焰之中传来。
身着黑色劲装的护卫们面色冷肃,手执弩箭,有想从火焰中逃出来的山匪,皆被毫不留情地射杀。
火光熊熊,松脂树叶燃烧的清香,与人肉的焦糊气息,古怪而和谐地融在了一起。
“张修的忠实信徒,既不肯降,就是个死了。”
她向糜芳温和地一笑:“有时我觉着,石漆是天底下最好用的东西,胜过天雷散。”
游适仓皇地往谷口奔去,他身边只剩下了十余名亲信,并数十名溃逃的普通“山匪”。
对方人数不多,大致与他们相若,经过一轮拼杀,双方都死伤惨重。但想到对方既有准备,那三百兵卒也未必就全数调入了葭萌城,如果杀个回马枪来,里外一堵……所以游适并不想被在这里胡里胡涂地成了胡饼里的肉馅。
他当机立断,带着不足百名的手下迅速逃向谷口。不时有人如蝙蝠般从黑暗里扑出来,他长刀疾劈,砍入一具具陌生的肉体,发出扑扑的闷响。
他的手下虽是天师道众,最早出身却是巫鬼道的鬼卒,本就是些穷凶极恶之辈,及至投了张修,张修名为天师道大祭酒,行事一向凶残,全无天师道悲悯济世的的教义。
但是对方却似乎不依不饶,即使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,仍未有罢休之意,竟然缀后追了上来!
“啊!”
是他的一个亲信,发出濒死的惨叫。
黑暗中他依稀看见,那亲信被斩成了两截!
这些人……这些人怎的如此狠毒?然而这种行事风格,又是如此熟悉,游适心中寒意之外,又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之感。
嗖嗖!
两道寒光飞来,游适本能地往后翻下,堪堪避过,但他身边的两个亲信却没这样好运,只听又是两声惨叫,那寒光掠过,咽喉处皆迸出血浆来!
是飞刃!
飞刃就是后世常说的飞刀,是打磨得极为锋利、形似柳叶的一种小型暗器。这种暗器一向为江湖中人所有,董真的护卫怎会用这种东西?
难道根本就不是董真的护卫?
那这些伏在暗中攻击他们的人,到底会是谁?董真又去了哪里?
蝙蝠般扑出的人影越来越多,周围皆是拼命的砍杀与叫骂,可是无论游适等人如何叫骂,对方始终沉默不言,只是攻击得更加猛烈。从那些叫骂声中,可以听得出来,游适这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。
他只带了两百人,其余人留在山中老巢。原想着董真这处离云别馆之中,
游适一刀剌入扑来的一人腹中,忽觉冷风挟带杀气,已袭至他的背心!
他见机尚快,蓦地闪身后撤,却又有一道冷风,迎面斩向他的侧颈,两面夹击,已避无可避!
呛!
游适长刀陡起,想要格住对方利刃,但觉背心一阵剧痛,却是终究未曾躲过,另一柄利刃已透体而入!
他挣扎着回过头来,就在那一瞬间,眼前刀光闪过,他看到了对方竟穿着一袭麻衣。
“是无涧教!”
他的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:“中计了!”
刀光一闪,正中颈间,游适头颅飞出,所有的神识,就此中止。
很快,游适带来的二百“山匪”,已尽数覆灭于这场黑暗里进行的恶战之中。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山谷,然而四周却奇异地沉寂下来,唯有山风掠过树枝的轻响,和远处瀑布飞泄的声音,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已失去了清新空灵,也象是血海奔腾一般,挟带着冷冷的杀机。
啪,一道火折子在黑夜中燃起来。
一团火光,映照出一张在麻衣衬托下更显枯槁的脸庞。这位麻衣人首领其实年岁也不过三旬,不知为何,却有一种沉沉暮气,令人一见便悚然心惊。
那脸上一双木然而冰冷的眼睛,微微转了转,看向满地的尸首。
忽然,火光熄灭了,只听为首的麻衣人锐声叫道:“中计了!这不是董氏的护卫!”
游适等人一直潜行于山中,衣衫虽然尚算齐整,毕竟有些敝旧肮脏,发髻歪斜,哪里象是跟随在董真身后那些光鲜英武的护卫?
仿佛有一声冷笑,在漆黑中蓦地响起。
这声冷笑如同一声号角,顿时有无数箭枝,自四面八方疾射过来,攒剌如雨!
惨叫声、惊呼声、咒骂声、兵刃交击声,顿时响起。
辛苑睁开眼来,本能地挣了挣身体,却发现手脚竟然松泛舒适,并没有想象中的酸麻疼痛。
她一个激灵,猛地跳起身来,心中又是一沉。
眼前那些参差支棱的岩石、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、原木搭就的粗糙木榻,无不是在提醒她,这里正是牛头山的山匪巢穴!
可是……
可是……
她犹自记得自己已被游适所俘,捆回了山中巢穴的途中,麻药发作,她便昏昏睡去。但即使在一夜昏昏沉沉、颠倒不休的噩梦之中,这种重新落入匪人之手的悔恨、惧怕、不安却始终如影随形地存在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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