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辛苑犹豫一下,终于还是道:“世子为何尚未出现?”
崔妙慧目光闪动,也担忧地望向了织成。
这才是织成心中最为担忧的地方,与她们是不谋而合。
入邺是她的选择,是各种权衡之下,在当时对她最好的选择。自然也一早就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处境,同样也不乏面对的勇气和信心。
其实这样的勇气和信心,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她昔日曾与曹丕的那些感情。纵然时常有意压制在心底,但是从来很少想起,不代表可以忘记。
可是曹丕是什么态度?
她如今是真的不知道。
若说在葭萌隔得还远,可是一路行来,离邺都越来越近,只到今日入城,他怎的也没有只字片语前来?
虽然曹操定她为世子妇,并未诏告天下,不过是私下的约定。但是曹操此人,也绝非不守信诺之辈。令她入邺,必然自有深意。
有什么深意,需怎样应对,她其实真的很想听听他的意见。
不,也许不仅是要听听意见,她是真的想见见他了。
人家是近乡情怯,于她,却是相反。越是离邺城近,昔日那许多事情,便越是从心中翻腾起来,一件件一桩桩堵满了胸臆。
想念他了,想念他冷峻的面孔,墨如漆星的眸子。虽然也不见什么甜言蜜语,但一件件,一桩桩,都是为她实实在在地做出来。
铜雀之乱中的相护,邺宫大火后的助逃,还有青阳山上那一箭……那一箭,她几乎都不敢想起。只因一想起来,自己的胸口便是钻头的疼。仿佛那箭射中的是她,而那箭伤至今未愈一般。
若是遇上典满等人的轻遇时,她骨子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尊严会迫使她迎难而上,可是一个人静下来时,她却那样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。
她其实还是怕的。
怕的是,曹丕那曾经皎皎如明月时被她躲避、消失如黑夜时却令她担忧的心意。
辛苑听着外面一阵阵的喧嚣声浪,想着虎豹骑们那看似威严实则惫懒的情态,却是火气慢慢升上来,她眉毛一扬,正待掀帘跳出去,却听声浪一低,倒似乎有一片马蹄之声,如疾雨般往这边奔来。
尚未想到“这会是谁人”的答案,一个尖尖的童声却已经响了起来:
“都闪开,我要见武乡侯!”
武乡侯这个封爵,听起来陌生得很。至少除了典满等人之外,并无多少人知晓。便是那些看热闹的百姓,也是从许多八卦渠道知晓进城的人是云葭君董织成,却不知她又新封了武乡侯。但这童声响起时,外面却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,甚至连那些铁骑,也停下了脚步。
马车晃了晃,稳稳地停住了。
辛苑皱眉道:“这是哪家的孩子,这般嚣张……”
话音未落,只见车帘一掀,眼前人影晃处,织成早已没了踪影。
她方才不还沉稳之极地靠着车壁安之若素么?这一下倒是快得很……辛苑张大了嘴巴,尚未反应过来,只听织成的声音已在车外响起:
“这样大的雪,谁许你就这么骑马跑过来?”
呵斥之中,颇有厉色。
辛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,想要掀开帘子,崔妙慧已坐起身来,眼中掠过一道喜色,道:“难道是他?”
辛苑一怔,但见崔妙慧已跃身下车,随也跟在后面而出。她对邺都府第名门,自然比不上从小便背读世家门谱作为女学功课之一的崔氏女,然而崔妙慧既已躬身行礼,她便也依样施为罢了,眼风一瞟,但见漫天飞雪之中,立有四五匹骏马,最首的一匹骏马之上,骑着一个男童,不过七八岁模样,发束金冠,身着锦衣,外披玄狐大氅,眉目清秀,肤光如玉,一看便知是尊贵门第的小公子。此时骑在马上,被织成戟指厉声一喝,眼圈儿里有泪花打了几个滚,猛地从马背上跳下,腾腾腾地跑过来,不管不顾地扑向织成,口中嚷道:“我就是来了!又怎么样?”
辛苑见他扑来,本能地便想出手相阻,却觉手背一沉,是崔妙慧将她压住,低声道:“且慢!”
辛苑知她素有分寸,也觉蹊跷,便不再上前。转眼一看,竟是目瞪口呆:那男童扑入织成怀中,便如八爪章鱼一般,将她抱得严严实实,也不顾她脸色阴沉,便在她的衣襟上蹭了两蹭,自然地擦干了冻出来的鼻涕……
幸好车内温暖,织成并未披着貂裘,否则被他这么一蹭……那场面太美会不敢让人看……
织成指着他厉喝的手还在半空,怀里就猛地冲过来这么个毛茸茸的小东西,虽然被抱得紧紧的令她有些尴尬,但那本想推开他的手,在接触到他的后背时就迟疑地放下了,还轻轻拍了拍。
因为她感觉到了,那孩子的背心有轻微的颤抖,是在忍住哭泣吧,所以蹭在她衣襟上的,并非只有冻出来的鼻涕,应该还有小小男子汉心中不愿被人看到的眼泪……
她很快回过神来,一手搂住男童,目光如剑,却剌向随他前来的那几名护卫模样大汉,此时他们也翻身下马,却是有些畏缩不敢上前。
她的目光终于落在最前一人身上,沉声道:“你是张举?”
那大汉也着锦衣,身形魁梧,看得出平时也并非寻常奴客卫士,此时却不由得将身一缩,恭声道:“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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