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植顺势站起来,笑道:“阿父有令,敢不遵从?便令平叔磨砚,德祖调墨,选个风和景明之日,于铜雀台中设宴,再请阿父前来品鉴如何?”
说笑之间,自然而然,便将方才一丝不悦,都冲得干干净净。
织成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冷哼,回头看时,却是夏侯渊目视室中,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之色。
殿中曹操不知说了什么,曹植等人俯首行礼,悄然退了出去。织成目光敏锐,一眼便看出了那七八人中,另两个熟悉的身影。何晏与杨修。
前者似乎心事重重,甚至不曾象从前那样,故意去引起曹操的注意,而一直有着怔忡之色。后者更是低调,若非织成对他印象深刻,还当真难以从这样一群人中将他认出。
眼见他们都退了下去,才听曹操沉声道:“妙才何在?”
织成一惊,但觉身边微风飒然,是夏侯渊竟然跃身而下,落在殿室正中。
喂!我到底要不要下来啊?
织成呆了呆,终于咬了咬牙,也纵然跃了下去,与曹操不过半丈之距,来不及看他神情,便已俯身跪拜在地,道:“……我回来了……”
夏侯渊蓦地睁大了眼睛!
这是什么鬼!
什么叫作“我回来了”?
没有自称,没有谦称,没有敬语……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,有人这么跟魏王见面说话……
便是织成自己,也未曾想到与曹操的再一次见面,居然是会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之下。
曹操只着牙白中衣,外披一件锦袍,中衣的衽襟只是松松一系,看得见大片的胸膛,上面还闪动着水珠的光芒……这一切说明,他才沐浴出来。
因了曹植等人的贸然而入,他便没有着履,匆匆地出来,还赤着双足,只是地下铺有氍毹,显然是上好羊毛所织,足一踏入,便深陷其中,自然而然吸干了足上水分,且也丝毫不觉得寒冷。
虽然对于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织成来说,这点暴露简直不算什么——比如去游泳池,不是看到更多在这个时空属于限制级的画面?
但是在这个时空呆得久了,不免也习惯了他们的风俗,当下垂首垂目,只作未见之状。只紧紧盯着自己眼前的方寸氍毹之地:那花纹倒颇为独特,是大朵大朵的波斯菊,只不知道如今邺都有没有这种花?他们又怎么称呼?波斯菊中是**身子跳舞的艳姬,线条大胆而流畅,加上其明丽的颜色,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情,难道竟是从大食进贡来的不成?
“你是从何时得知不妥?”
曹操忽然出声,将织成吓了一跳。夏侯渊早已退到他身后,却是目光炯炯,显然也颇为好奇。
但知道他总会问到的,定了定神,她也就全部说实话。
“华芜之香。”
“唔?”
他面露不解。
“华芜之香,据说是燕昭王曾经得到过,这是一种奇异的香料,滴到枯木上,可令绿芽复绽,滴到枯骨之上,可令血肉返生。香气幽远,能穿越三界,下抵幽冥,上达霄汉。我……妾在前来的路上,曾经听到那两位娘子说,魏王正在以此香供奉神灵,故此她们前来相迎妾,却让贯令离开。”
在文化信息充斥于各大影视剧和网络论坛的另一个时空,获取知识,是一件非常容易之事。在这个时空或许只有大儒学者才知道的野逸轶闻,在那个时空不过是在网页上轻轻一点。
她没有看过《太平广记》,却不代表她不会知道华芜之香。是哪部修真小说……
她又走神了,不知为何,在曹操面前,很容易走神。按理来说,他那样的威仪势派,实在是令人战战兢兢才是,但对她而言,反而是特别容易走神。记得哪本书上也说过,你总是在你认为安全的环境下,才会选择走神这种令大脑休息的方式。过去也不是没有闲暇的时刻,她却一直在脑筋飞转,想着下一步路该怎么走,走神是根本不可能的奢侈之举。
怎的到了这里,却一切都变了?难道她不仅不怕他,还觉得有他在的地方,居然会很安全?
脑袋一定是秀逗掉了……
“唔,她们说得没错。我平时的确是如此,以华芜之香供奉神仙,并服丹药调息。”曹操哼了一声,道:“便是打发贯休回去,也没什么不对。她们毕竟是我爱姬,又陪本王供奉神仙……你如何发现端倪?”
“我知道最近魏王一定是敬慕神仙方术,否则不会一路行来,到处可见瑞鹿仙芝等吉物之影。所以以华芜之香来供奉神灵,并不是不可能之事。”
织成答道:“然而华芜之香虽不如传说中那样神奇,却十分珍贵,魏王纵然供奉,又怎会在温香殿这样的地方?”
“可是温香殿从外面看去,并无何不同。而我的寝殿就在温香殿之畔,她们不过是带你多走了数丈而已。”
曹操眼中锐光一闪:“你还是没有告诉本王,你怎么发现端倪的?”
“妾六神灵敏,常人于殿外或许未曾察觉,但妾却察觉到了温香殿中水气芬芳,竟与……”她脸上一热,觉得有些难以开口,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:
“竟与妾今晚前来之时,沐浴更衣所用的澡豆气息相似。”
澡豆在中国历史悠久,于秦汉之时便已出现。虽不及后世那样花样繁多,于权贵之家却十分讲究。与面脂、手膏、衣香一起,皆属于贵人盥沐的必备之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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