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忽然明白过来:郭煦所看的地方,是远处的桐花台。
那座如今为世子起居所用,用以代替整个世子府代称的桐花台。
只是那桐花台中,今天已经迎来了它的男女主人。而从前这个府中实际的女主人,即使是代摄事务的侧夫人郭煦,恐怕无论如何表现淡定,心中感觉应该都会很糟糕吧?
弄影偷偷而敬畏地看了一眼那个窗前的身影。
冬夜的风,因了高台的高度,越发凛冽。但风中的那个娇小的身影,却似是浑然不惧。
“弄影,”
郭煦的声音响起来,一如既往的柔和低沉:“你方才说,桐花台中,竟然还建有一处浴殿?”
“啊……是……”
弄影一个愣怔,赶紧回过神来回话:“婢子是听桐花台中的人说的,之前不曾听闻,是因为那浴殿自建成之后便殿门紧锁,谁也不知道那居然是一处浴殿。便是当初服侍任夫人的婢女,也不知道内情,可见世子建这浴殿,本就没有告知任何人……”
她的声音不由得慢慢低了下去。
没有告诉任何人,无论是从前府中主事的任儿,还是后来被传得宠的郭煦,她们皆不知晓的存在,却在世子妇入府之后便訇然洞开,只因为世子妇,才是这浴殿的真正主人……
而世子虽然平日不管内务,但他却能越过这府中所有人,建造出这样一所浴殿。是否也在暗暗地警告她们:这府中的一切,从来都只操控在他一个人的手中?
弄影不由得打了个冷噤。
郭煦敏锐地察觉了,皱眉扫了她一眼:“你怎么了?”
“奴婢……奴婢只是想起了分辉,这个大胆的贱婢,做出这样的事来,会不会连累到夫人您……”
“分辉是自己找死,怎会牵涉到我?”
郭煦目光一闪,隐现冷芒,弄影方察觉自己说错了话,顿时背上冒出冷汗,不由得屈身跪了下去,连声道:
“奴婢该死!奴婢该死!”
“起来罢。”
郭煦冷冷道:“分辉是什么来历,连我都发觉了,你以为他会察觉不出?你倒是真的小瞧了这位世子。”
她看向窗外,语气转淡,道:“说起来,连我也几乎要小瞧了他呢……”
远处灯火迷离,连桐花台的殿室廊庑之下,也只有疏星般的柔光。但是越过那层层如兽般伏在夜色里的屋脊,和一簇簇暗影般的花木,可以隐约看到一团灯火辉煌之所。即使是隔得这样远地看去,亦能感觉到那里的欢悦和温馨。
弄影将自己更小心地缩往阴影里去。
织成是被鸟鸣的啾啾之声惊醒的。
那鸣声清脆宛转,仿佛连枝头花苞,都要被声声催发。便是织成尚想再睡个回笼觉,也被那鸣声唤得气息清明起来。
只是……
睁开眼时,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并蒂莲柿纹纱帐,上面的花纹是淡淡的绛红色,沉着雅致。四面帐角坠着金镶玉石莲花,莲花蒂下垂下淡绿的流苏结子。
简洁而不失华贵的风格……这不是自己的居所!
还有……腰间被什么箍得紧紧的,烫热、柔软、说不出的熨帖舒适。她下意识地往下看,却只看到一床绛底绣鸾鸟芝兰的缎被。
她蓦地转过头去,却恰好与某种又软又硬之处撞了个正着!那清脆的鸟鸣也随之戛然而止!只有一双墨玉般的眼睛,与她近在咫尺,你对我,我对你,一霎不霎。
“啊!”
她本能地用力挣开腰间那柔韧的胳膊,一跃而起,忽然身上一凉,低头看时,不觉更是几乎惊飞了神魂,慌忙再次钻入被中,双手揪定了被角,脸上却仿佛烧了一把火,轰地一声便红得透透的。只是五指紧紧抓住了被角,结结巴巴道:“你……你干什么?你……”
四周一片静谧,“鸟鸣”声烟消云散。只是到了这个时候,这鸟鸣从何而来,难道织成还感觉不出来?
她竭力镇定,且白了他一眼:“大清早学什么鸟叫?搅人清梦!幼稚!可恶!”
曹丕含着笑看她,却皱起了眉头,伸出一只手来,摸着那只倒霉的鼻子,轻轻揉了揉,又是一阵呲牙裂嘴,似乎鼻梁上都红了一大块。
方才撞到的就是这货……
织成不由得又在被子底下缩了缩。
床榻虽大,被子却只一床。
此时她抓得太多,以致于他有半边身体都露在外面。
真没想到,他还是典型的“穿衣显瘦,脱衣有肉”:宽厚的肩、平坦的胸、柔韧的腰……一路下来都有着流畅的曲线,那曲线却是有力的、遒劲的、鲜活的……
啊!她都在想什么啊!
她赶紧扭过头去,却让他差点笑出来。
无论她怎么竭力想要躲得远点儿,但是那被子就那么大,就是跑到再远,他伸手一捞,便能轻易地将她捞回怀中。
何况……方才她就在他的怀中,那样温腻的、光洁的感觉,依然停留在他的肌肤之上,荡漾在他的心间。
昨晚是如何意乱情迷,一同跌入了温热的池水之中,如何搅乱一池春水,如何又自池中而出,一路缠绵至榻上,在他的心中都纤毫毕现。而无论是这些记忆,还是此时眼前女郎一反常态的羞怯和闪避,都让他再一次地确定这如梦般的结局:
这个小兽一般勇猛、秋潭一般静深、却又如三春阳光般明媚的女郎,此时已真真正正,是他的妻子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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